识玉 第171节
??说着,她的目光往下,便见到还在衍秋怀里哭着的小姑娘,面上的焦急神色也散去了一些,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说小云跑到哪里去了,原来是来找你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抱起了扁着嘴的小姑娘,又冲衍秋笑道,“她是不是很像我?就连喜欢你也是一样的。” ??一大一小两张脸,一笑一哭,却有着八九分相似。衍秋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方才觉得这小姑娘有些莫名的眼熟,原来她竟和玲玲有着这样一层血缘关系。 ??衍秋点了点头,“她和你小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 ??有些时间没见,衍秋发现眼前的玲玲尽管如往时那般和善,可有些什么,还是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他不再像小时候那般口无遮拦,也不再日日黏在玲玲屁股后头。他们有些时日未见,也叫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衍秋有些没话找话地问起来:“玲玲姐不是准备大婚么?我听人说婚宴结束前,新娘都不能见外人的。” ??“修士的婚宴,哪有这么多规矩的。”玲玲无所谓地道,“若是放在别处,像我这般,还未成婚便生了小云的,还要叫家里蒙羞的。” ??衍秋对于那些规矩也有耳闻,因此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闷闷点头,“所幸你不必受那些规矩的束缚。” ??这般说起话,却总觉得似乎有些疏离了。 ??正当衍秋苦恼于这种距离感时,忽然察觉玲玲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方才二人之间朦胧的距离感,似乎又在这一次接触中,忽然拉近了。 ??“人不该被那些陈旧的规矩束缚着。”玲玲朝着他笑了笑,说出的话却有些莫名,“我很幸运,我生在北斗星城。” ??玲玲在衍秋身边坐下,开始说起她与她夫君的相识相遇。 ??玲玲的丈夫是北斗星城商队中的一员,也是城中为数不多的修士之一。二人原本在百年前便互生情愫,准备在衍秋与东泽离开北斗星城后不久成婚的。 ??谁知,玲玲的丈夫却在一次经商途中,失踪了。 ??这一失踪便是百年,直到前几年,才再次出现在北斗星城。 ??“他回来后不久,我便有了小云。当时发现她的时候,小云的月份已经很大了。”玲玲说着,面上带着一分柔和的笑意,“我那时候怕穿着喜服不好看,同他说想要推迟婚期。我本以为他不会同意的,谁知,他竟是十分配合。” ??“他走之前,便时常同我说,想要日后有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女儿。”她说起的时候,不知为何面上有了一分不易察觉的悲伤,“所幸,他回来了,我们有了小云,小云长得也很像我。” ??衍秋并不擅长与人说这些话题,因此只能闷闷地应着,听玲玲同他倾诉。 ??“我已经很幸运了,至少他能够回来看我。”玲玲说着,笑了笑,声音中却有着不自觉的颤抖。 ??此时,远处出现了一个青年的身影,他的面色有些苍白,神色阴郁,但在见到玲玲后,却都化为灿烂而又温柔的笑意。 ??青年朝着玲玲招了招手,玲玲也抱着小云站了起来,远远地朝那青年挥手,她大声喊道:“孟郎——” ??喊完后,她抱着小云便要朝那名为孟郎的青年走去。 ??刚走出几步,她却像是忽然想起来那般,猛地停住了脚步。 ??她回过头来,含笑的眼看向衍秋,“衍秋可有喜欢的人?” ??她这话问得突兀,且有些不合时宜。可正是这般的突然,以及她眼中那复杂的情绪,打了衍秋一个措手不及。 ??他原本想瞒着所有人的,却在这个时刻,忽然地不想骗玲玲。 ??他点了点头。 ??“有的话,可要好好把握。”玲玲也不惊讶,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如他记忆中那个活泼的小姑娘,“可不要错过了。” ??“好,”衍秋点了点头,“我会的。” ??玲玲走时,靠在她肩上的小云还朝着衍秋伸出双手,“大猫猫,我要大猫猫……” ??玲玲揉了揉小云的脑袋,“什么大猫猫,那是大老虎,大——老——虎——” ??衍秋目送着她二人走到那男人跟前,男人体贴玲玲,伸手抱过了小云,又让小云坐到自己肩上,夫妻二人肩并着肩,低声说着什么,一块朝着城中走去。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平静又美好。 ??作者有话说: ??能随便扯毛的都是假猫(危险动作不建议模仿哈 ??第238章 前尘旧梦·三八·婚宴异常 ??不知为何,那日与玲玲交谈后,衍秋总有一股怪异的感觉缠绕在心头,久久都挥之不去。 ??他起初以为是自己太过敏感了,然而时间过得越久,他便越是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被他忽略了。可他也不知可以找谁说起这种不对劲,最终只得将这猜测压在心底。 ??这次东泽回到北斗星城又是格外地忙碌。东泽除了夜间睡觉的时候还会偶尔回来,在其他时间里,想遇见东泽还真是一件难事,可他见东泽每日里都是行色匆匆的模样,夜里更是一脸疲惫,他也不敢过多打扰东泽。 ??就在他惴惴不安之间,玲玲大婚的日子悄然到来了。 ??也只有这日,东泽没有在醒来的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神色肃穆地坐在一旁。 ??东泽看着衍秋起身穿戴洗漱,见衍秋收拾好了,才开口道:“待会我们到玲玲的婚宴上去,你不必与我坐同一桌。” ??衍秋愣了一下,这安排叫他有些意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东泽见他面上茫然,似乎有些不忍,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道:“今日可能会有些变故,你须得离我远些……帮我护住他们。” ??衍秋心头觉得莫名,只觉得大喜的日子,又是在北斗星城之中,能有何种变故会严重到需要他与东泽同时出手? ??可他再细问下去,得到的却是东泽叹着气摇头。 ??这种莫名,直到衍秋入座后也一直未散去。 ??他见到一对亲人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完了接亲的流程。由新郎背着新娘,缓步穿过坐满了宾客的宴席,最终跨过火盆,来到高堂跟前。他们走得很慢,但步子很稳,显然不是体力的缘故,四下虽然一片欢声,却无人催促。 ??行过三拜之礼后,新郎取过玉如意,将新娘的盖头掀起。 ??大红色的盖头下,是玲玲今日打扮得明艳动人的脸。只是她如今面上不是全然的喜意,而是笼罩着一层浓重的悲伤。 ??衍秋一下子便紧张起来。 ??玲玲这般神色……是不愿意?可他那日见她与这新郎分明情投意合,分明是一对佳偶。 ??再看新郎,在他一身大红喜服的映衬下,面色却仍是一片苍白,甚至比衍秋那日见到的苍白更甚。尽管他面上与唇上抹了些胭脂,却仍旧压不住那胭脂下的苍白。 ??像个……死人。衍秋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在这个关头想这些,着实有些不合时宜。 ??正当他懊恼着自己没头没脑的想法时,两个新人已经取过合卺酒,他们长久地对视着,衍秋从新郎眼中见到了与玲玲眼中如出一辙的浓重悲伤。 ??最终还是新郎轻叹了一声,“玲玲。” ??玲玲猛地回过神来,移开视线,不去看自己眼前的人。 ??二人双手交缠,共同饮下了那一杯交杯酒。 ??玲玲喝得急,那酒液洒在了她的脸上,分不清是酒痕还是泪痕。 ??新郎见状,缓缓地抬起手来,抹去她脸上的水迹,又在她唇上落了个吻。 ??等候许久的众人一同起哄,新郎淡淡笑着,转向众人,道:“叫各位久等了,上菜罢。” ??话音刚落,便有人列着队,已经做好的菜肴逐一端上桌。 ??衍秋看着那几个上菜的人,觉得有些眼生,可他又怕是自己离开北斗星城太久,才会不认得城中的人,于是忍着心头的奇怪,没有作声。 ??可他很快发现了另一种异常。这婚宴中,不见有孩童,甚至连小云都没有出现。 ??先前他还以为是小孩们晚些才会入席,然而他现在却发现,在此处的酒席只有数十桌,远远不够接待整个开阳城的居民。 ??他环顾四周,发现来的都是些城中的长辈,最年轻的也是玲玲他们的平辈,他们无一不是面色沉重,目光沉沉。 ??这些发现叫衍秋心头升起几分不安。 ??新郎新娘入了主桌的座,然而直到他们坐下,主桌也一直都是一片寂静,甚至连动筷的人都少。 ??衍秋心头的不安达到了顶点。 ??他频频向主桌上的东泽投去目光,最后东泽察觉到了,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可衍秋仍旧如坐针毡。 ??酒席不到一个时辰便结束了,比衍秋预想中的快了许多。 ??主持婚礼的礼生高声道:“送入洞房——” ??便见到新郎率先站了起来,他在玲玲额上又问吻了一下,玲玲这才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跟在他的身后,走向洞房的方向。 ??接着,衍秋便发现主桌的人都跟了上去,包括东泽。 ??方才压抑下去的不安,此刻又在衍秋的心头达到了顶点。 ??东泽似有所感,回过头来看着他,对上他的目光,东泽极轻地摇了下头。 ??“帮我护着他们。”衍秋记得东泽今日曾这般同他说。 ??他犹豫再三,只好站在原地,目送着那几人离开。 ??东泽让他保护众人,其实也没什么人需要他保护。 ??前来参加婚宴的人似乎对此并没有异议,见到主桌上的人们离席,他们也纷纷站了起来,逐一离开,半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 ??很快,在场便没有除了衍秋之外的宾客,只有那些面生的年轻人在低着头默默地收拾桌面。 ??这些年轻人,在宾客们离去后,没有交头接耳,甚至连个眼神的交流也不见,安静得不像话。但是他们又好像训练有素那般,分工极为明确,不需要半点交流,便能收拾得井井有条。 ??衍秋有些受不了这般的死寂,随便拉过一个一旁正在低头收拾的年轻人,刚想开口问话,谁知眼前灵光一闪,那被他拉住衣袖的年轻人登时变作一个轻飘飘的纸人飘落在地。 ??这哪是什么人,这分明就是施了障眼法的工具!如今宾客散尽,只余他一人与这些假人站在了一处。 ??在北斗星城中,修为在他之上的唯有东泽一人。 ??东泽不应当看不穿这等障眼法,而他知晓这是障眼法又不作异议,这障眼法无疑是出自东泽之手。 ??可东泽这又是为了什么? ??此处的宾客似乎都知晓此处会发生何事一般,已经全部离开了,衍秋没有了需要护着的人,愣在原地无所事事。他看向主桌众人离开的方向,忽然想起,他们那一桌,除却坐的都是长辈外,还都是修士…… ??定是有什么他不知晓的变故了! ??衍秋咬了咬牙,正要循着那处而去的时候,忽然察觉一道剑气冲天而起。 ??那是苏长观的剑气。 ??而此前,衍秋很清楚,苏长观并不认识玲玲,这次婚宴也并没有宴请苏长观,而苏长观此行来到北斗星城也未曾露面。 ??以苏长观和北斗星城的关系,即便他大大咧咧进来也没有人会说什么。然而,此时苏长观出现得突然,似乎是一早便在私下里有了什么布置,而这布置还瞒着大多数人。 ??衍秋从未想过自己会是被瞒着的人之一。 ??想起今日一早,东泽那般含糊其辞,衍秋只觉得一阵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