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老族长摇摇头，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真的老了。他以前也没有问过族人们的意愿，就一厢情愿的认为，他们的想法跟自己是一样的。
  原来并不是这样的。
  族人还在七嘴八舌的问燎和望一些问题。
  几乎都是问外头人喜欢什么，他们可以用什么东西跟他们交换。
  燎知道，这种交易肯定是用自己有而他们没有的东西，他回忆着自己在那边的所见所闻，想了想说道：“一些山货他们很喜欢，像是菌菇、野果、草药之类的。还有咱们自己的一些药膏，外头的人还很喜欢石头，要是发现什么与众不同的石头，说不定也能交换呢。”
  那黑石头，外面的人就很喜欢。
  燎想了想，还是将黑石头的事儿说了一下，说道：“我觉得他们很看重这个东西，下次若是捡着了，也可以拿去交换的。”
  燎刚说完，一个族人便站了出来，咧着笑的十分惊喜，“真的吗？前两天我打洞，又发现好多黑石头，外面的人竟然喜欢这个吗？那我就用这个黑石头去交换，换棉被、棉花、棉布。”
  不是说那棉花还可以缝在棉布里面，等天冷了，就可以穿在身上过冬了吗？
  燎取来一个小册子，还有一支炭笔，这都是那个叫阿明的人额外赠送给他的。他将族人想要的东西一一记录下来，做完之后才说道：“好了，等我下次出门，就帮你们问问。对了，你们若是想学汉话的，也可以报名，学习一下，将来说不定就能够遇到呢。”
  “汉话太难了。”
  “就是，外头好东西就由少族长出面换回来就行了，学汉话这样的事儿，还是不了吧。”
  面对这样的提议，大家的积极性几乎没有。
  燎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样的结果，他此前也有所预料。
  等将登记工作全部做完之后，燎指着那边的红薯说道：“今今儿个就蒸一些红薯，咱们尝尝味道，若是不错的话，我出去跟他们谈谈，看看能不能引进一些种子来。”
  燎还决定要去换一些纸张和炭笔回来，这东西记录事情，实在是方便。
  而望，在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就跑去找祭司了。
  祭司看到望，微笑着点点头，说道：“恢复的不错，看来神明还不想让你现在就去陪伴他，并且赐予了你十分的幸运。”
  望点点头，说道：“您说的没错，我确实很幸运。”
  “你现在来这里，是想要做什么呢？”
  “我……我想学汉话，想学外头的人的语言。”
  他跟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很了解燎。他看的出来，燎现在正在做的一些事情，等到将来燎成了禹族的族长，燎肯定会跟外头的人加大交流的。他知道，燎的这个决定是十分正确的，所以他很支持。
  而且，他养病的那个地方，实在是太叫人震撼了。他不想一天到晚只闷在族地了，他想出去看看，但不通外边的语言，哪怕出去了，也只是一个睁眼瞎。
  他原以为祭司会生气，谁知道当他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之后，祭司只是笑了一下，看起来丝毫没有生气，反而带着点鼓励，“好，那你从今日开始，就跟我学吧。”
  望心里明白了，原来祭司大人，想法也跟燎差不多。
  接下来的日子，禹族这边，燎正在忙碌着，他将每家愿意出的东西收集起来，再一一做了登记，想着到时候只每种东西取一点儿带过去，若是交易谈成了，他在回来拉东西。但这项统计工作，也着实费了不少时间。
  而望则跟着祭司在努力的学习汉话。
  另一边，山庄里面各项工作也已经趋于完善，因为粮食不太够了，阿明带着林大有下山去采购了一批粮食。
  回来阿明就将自己在城里听到的消息跟谢辞渊说了一下。
  “先生，我总觉得这儿还是太危险了。今儿个在城里，听说又有海寇上岸了。衙门根本毫无作为，海寇掳掠了几个姑娘走了，还有一些渔民，他们辛苦打捞上来的东西，也都被抢了。听说，还死了好几个渔民呢。”
  “衙门不管？”
  “不管，听说衙门跟海寇之间，也有交易呢。听当地的百姓讲，今年他们又得多交税，什么人头税、田亩税、入城税、壮丁税……名目特别多，咱们这儿现在还是漏网之鱼，但肯定会关注到这儿来的。”
  他们这边可有三百多个人呢，万一那知府死要钱，非要上来收人头税，那有多少银子也遭不住这么盘剥的。
  谢辞渊点头说道：“行，我知道了。”
  他们的庄子建在山腰腹上，想要爬上来并不容易，三百多个人里面，还有一些是当初退下来的军士们，所以自保之力还是有的。但他们的装备太差。
  果然，还是要开始打铁了。
  到时候，那些人讲道理，他们自然也会讲道理，那些人如果上来就动粗，他们至少得能够反击。
  阿明离开之后，谢辞渊就从抽屉了抽出了一本小册子。这是他出发之前，大伯给他的，里面记录的是辽东一系官员的基本信息。
  此处真真是山高皇帝远，而对于官员来说，这边也属于穷山恶水之地，来了此处，几乎各个都是卯足了劲儿的捞银子。
  谢辞渊捏了捏眉心，将册子放下，心也飘到了京城。
  也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了。
  第081章 前去会师
  这段时间, 京城的气氛很有些剑拔弩张。
  皇上忽然病重，皇后崔氏插手朝政，一些被皇上信任的老臣, 渐渐的被转移走了权利, 还有一些人贪污被抓，午门外, 这段时间时不时的就会流点血。
  谢立兰已经告假在家，好些天不去上朝了。
  他也猜不透这是皇上故意为之, 还是身体当真不行了, 宫里所有的消息都是崔氏一系透露出来的。崔氏一系的人所作所为透露出来的讯息, 就像是他们已经掌握了朝政。
  谢当检早朝回来, 也没去老爷子那儿，而是去了弟弟处。
  谢当苟平时早朝都是想起来就去一下, 偷懒不想动弹了就告个病假，如今这是特殊时期，他就更不去了。
  “大哥怎么过来了？”
  他是真的挺奇怪的, 最近京城紧张的气氛他当然也是感觉到的。谢当检每天下朝回来之后，都是先去找老爷子, 跟老爷子神神秘秘的讨论着什么, 反正到现在也没讨论出什么来。
  在这种事关朝政的大事儿上头, 老头子跟老大也都不会跟他商量。他们做好决定, 他只需要跟着行动就好了。现在谢当检来找自己, 就叫谢当苟十分奇怪。
  谢当检眉头紧紧地拧着, “你收拾收拾, 带着家中小辈，跟弟妹一起去辽东吧。”
  这绝不是叫他去看望儿子的，而是叫他带着家里有生力量, 去投奔儿子啊。所以老头子和老大是打算做什么？留在京城浮沉随浪吗？
  平日里也没看出来他们两个这么忠心耿耿的啊。
  “你们难道做好了以死以报皇恩的准备？”
  “你这口没遮拦的，胡说什么呢？”
  谢当检和老爷子确实是不打算离开的。
  如今这形势，对皇上越来越不利了，他跟老头子都是在皇上底下 干活儿的，皇上对他们也算比较信任，所以他们还想留下来，再坚持一下。而且，万一这是皇上用的计策呢？他们也得赌一下这个可能。若是后者，而他跟老爷子都走了，那以后皇上肃清朝政，重掌朝政，那他们谢家就注定要被边缘化了。
  这不是他们想看到的结果。
  想当一位名臣、忠臣，自古以来就是在各种危机中，一步步的正确选择，熬过了危险，便有可能在史记上留一笔，成为青史留名的名臣。若是没有熬过去，至少也拥有了身后名。
  谢当检自小便是由谢立兰教养长大的，在一些想法上，他可以说是完美的继承了父亲的政治想法。谢当苟就没有这么复杂的想法，他只想活着，好好的活着。
  “你们得跟我一起走，不然那些小崽子我一个都不带，就我跟王氏两个人走。”
  谢当检：……
  他这个弟弟一贯都是个不着调的，他能说的出来这个话，那应该是真的干的出来的。
  这事儿，自己这个大哥是说不动他了，还得叫老头子说他。
  谢当检也不跟弟弟废话，拽着他就往老头子那边去了。
  谢立兰在谢当苟面前，还是很有父亲的威严的。
  谢当苟撇了撇嘴，说道：“你们想成全自己忠臣的名声，那我呢，撇下老父亲和大哥自己先跑了，别人怎么看我啊？不孝子？贪生怕死？还有我儿子，也会被说的吧。”
  “说个屁，老子要是没事，外人什么都不会说你们。老子要是有事儿，外人也只会说我老谋深算，你再叽叽歪歪的，信不信我家法抽你？”
  老头子平常一副文人做派，也不知道为啥，对着他就成了这个样子。
  反正谢当苟是挨了老头子一顿喷，最后还是乖乖的去收拾东西了。
  谢家的动静，崔氏一系的人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崔家的家主摆摆手说道：“寒门我们也不能全得罪光了，谢立兰这老东西在朝中还算有几分号召力，将人逼急了也不好，让他去吧。皇上那边估计没多少日子了，得递个消息进宫，叫兰儿将大皇子和六皇子也送走，省的咱们办大事儿的时候，他们出来捣乱。”
  这一次，他们世家联合在一起，埋在宫里的钉子几乎全都启用了，当真是破釜沉舟的一次行动，若不成功，他们所有参与进来的世家，全都会元气大伤。
  将来如何，也许就得全看皇帝的脸色了。
  他们都看的出来，皇帝是下了决心要磨掉世家的底子。他原本就是打算一点一点的磨掉他们的优势，就算现在他们没有动作，将来也还是会消失在历史的尘埃当中。
  杨家的那位老太爷也跟他们都感慨过，说世道都是如此发展的。世家跟皇家的利益是相悖的，而皇权日益集中，世家在权利上越来越处于下风，科举兴起，寒门学子入朝，更给了皇上裁决世家的一把尖刀。皇权注定兴盛，而在这种情况下，世家的消亡几乎是必然的。
  有识之士自然能听懂这番话，也知道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不论是谁坐在那个位置上，都不会容得下他们。
  哪怕是世家坐上了这个尊为，他依然也会拿其他的世家开刀。
  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儿，最后的挣扎也还是要做的。纵然世家注定要消亡，可决不能消亡在他们的手里。待他们百年之后，皇室如何，世家如何，跟他们都没有关系了。
  崔皇后听到宫外的传话，低头思考了片刻，便吩咐人去办了。
  六皇子倒是没有什么，老大年纪大了，这些年又在军中历练，兵部也待过一段时间，若是他跳出来生事，还真有点麻烦。
  就让他护送六皇子好了。
  魏琏接到这样的命令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他明白这是崔氏的阴谋，就是想要支开他们。可是如今皇宫中，崔氏一家独大，他若是不走，六弟想来也得不了好。
  宫中还是母妃在，他的软肋太多，最终还是听从了。
  他手里掌握的力量还是太少，不足以跟崔氏抗衡，才能叫她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中，想将自己调开便调开了。
  谢先生是个很神奇的人，他总是能够拿出那么多叫人惊叹的东西，如今百姓生活可比从前好太多了。他现在带着小六去那边，说不定也有惊喜呢。
  魏琏想好了，就去寻自己母妃高贵妃了。
  “琏儿，今儿个怎么过来了？”
  “母妃，我准备带小六出宫，去辽东，您以后便多跟端妃娘娘多走动走动吧。”
  高家如今已经完全倒戈到了崔氏一系，放弃了他们母子。端妃的母家一系皆是清贵之家，没有什么实权，她们碍不着崔皇后什么事儿，留在宫中，还算比较安全。
  高贵妃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说道：“如今谢家还算有风骨，你去辽东也好，不管结果如何，你和小六都能保全。”
  她如今也猜不透如今这形势了。
  最终不管是世家大获全胜又或者皇上技高一筹，这个宫里总归是要血流成河的。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哪个会成为最后赢家，谁又会是刀尖下的炮灰。
  走了也好。
  魏琏跟高贵妃交代了一下，就去找了魏钰。之后便是两宫的人动起来，收拾了不少东西。子女远游，父母总是各种不放心的。纵然知道他们身上有银子，什么都能买到，但也还是担心外面买到的不好，因此什么都给准备上。